Over the Rainbow 8
8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明台大约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就见过这么一句话——佛曰：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忘记是哪个女同学挂的签名来着了，每次她上线的时候屏幕右下角总要跳出这句话一次。明台那时看到老想发笑，但转念想一想，缘分这东西，真的是很奇妙的，因为他自己就有一个很奇妙的家呀。
所以此刻，当明台盯着于曼丽懵得发萌，或者萌得发懵的脸，他的脑子里又冒出了这句“佛偈”。
王天风看着手下两个新来的实习生，一个眼神探究，另一个目光躲闪，大概玩味出了几分意思。
“认识啊？”
“认识。” “不认识。”
否认的女孩子抱起桌上的文件一转身就出去了，明台看着她的背影，掰起指头算。
下雨天的初遇一次，学校里的重逢一次，再加上现在，在这大海捞针一般的概率里，偌大城市另一边的律师事务所中，我，又遇见了你。
姑娘，我们上辈子是不是住对门，天天没事就互相回眸看着玩儿啊？
想着这些早已远远超出范畴的“擦肩而过”，明台的心化成了一只小小的梅花鹿。
特别爱蹦跶的那种。
明台第一天来王天风的所里报道，比他想象中的还复杂和繁忙许多。雨农所是国内知名律所，这个部门那个部门，不管是谁都是一副上辈子没睡过好觉的脸，但每个人都还是衣装革履、步伐矫健。那身西装已经不是布料，而是盔甲，支撑着内里一具体力不支的肉体，让人脚下生风。
明台绷在一件修身白衬衫里，难得把头发喷了发胶往后梳，俨然一个专业人士。他能想象大姐如果看见他这身行头该有多么欣慰如母的神情，于是他往朋友圈丢了一张电梯间自拍。
明楼在底下秒回：看来王天风那边是闲得不行，都有空自拍啦。明诚紧跟着回：这件衬衫没见过，哦，昨天刷信用卡是买衣服啦？
吓得小少爷赶紧又把照片给删了。
明台的出现给所里不管手上有戒指还是没戒指的女士们带来一阵春风，他跟在王天风后面跟各个部门打招呼的时候，特别清楚地听见房产建筑部的一个资深律师问她手下的实习生：“那块新来的小鲜肉是谁呀？”
那块。
明台赶紧三两步紧紧贴住王天风，怕给其他部门的母狮子们吃了去。
王天风主要负责刑事领域，从检察官离任后的两年内因为回避制度不得从事诉讼工作，于是一直在公司刑事顾问方面忙活，大半年前才回诉讼，上手后没多久就被老板找来一起接下了这个全国要案。王天风在司法界是一把老手，但在律师诉讼界实则是新人一个，他接下F大投毒案，主要还是因为戴老板的关系。戴律师是西南政法读刑侦学出来的刑法界老炮，和山城汉子王天风自从几年前在案子上打过交道后，就一直有来有往称兄道弟。这次案子他们做被害亲属的代理人，王天风去见了被害男孩的父母，他们从外地乘长途车来，母亲哭得已经说不出话，老父亲握着他的手发抖。男孩的爸爸一字一句地坚持，不要民事赔偿，一分钱也不要，只要公正的刑事责任认定，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古往今来人们总是这么说，王天风从前也是这么信的。
他握着家属的手，对他说，相信法律，相信司法公正。
老人家颤巍巍地说，我相信你，王律师。
王天风感到自己和那神圣庄严的二字被画下了等号，他如履薄冰，兢兢业业。
明台的桌子就在王天风的办公室里。王天风也不叫IT部的人来给他弄新笔记本，直接用几座山的档案砸在他空白的桌面上。
一个字，啃。
“不明白的地方就问，问到明白为止。”王天风对着电脑敲代理人意见书这么说着，搞得他手下的实习律师小郭都有小情绪了。
凭什么呀，他一个司法考试428分、实习一年半的大弟子都没这个待遇呢。
郭骑云对明台没有好脸色，又不敢使唤他给自己泡咖啡。心里苦，出了王天风的办公室就给女朋友发了七八条微信求安慰。
午饭时王天风为了迎接新来的实习生，拉着所里的人去隔壁川菜馆吃饭，权当迎新会。明台一早上被王天风揪在眼皮子底下贴身培训，一口气都喘不上，现在满眼都是白纸黑字的刑事诉讼法、鉴定意见书、起诉书，还有毒物化学式……正神魂颠倒着，他的前世对门姑娘给他倒了杯茶。
“累么？”于曼丽边倒茶边问。
明台倒是意外，他不是没感觉出来，于曼丽之前都是有意无意地躲着他。突然间主动了，他有点受宠若惊。
“我以为你不想理我呢。”明台直勾勾看着她。
于曼丽睫毛翘翘的，嘴角也翘翘的：“那你现在在跟谁说话？”她悄悄把头凑近了，吐息如兰。
“喂，我什么时候还你半包烟？”
少年少女站在小巷后面，于曼丽低下头去，从明台手上的打火机上借火。他们面前的地板上放着三大托盘的咖啡，午饭后明台主动提的，要请前辈们喝星巴克。于曼丽看着他的眼色主动跟出来了。
于曼丽其实是不反感明台的，她只是习惯了和别人保持距离，而他们俩第一次撞见的时候一开始的初始距离值就不太正确，所以她尴尬。还好这男生一开始也没打算跟她搞熟关系的样子，她便躲着也是躲着了。
结果早上在茶水间的时候她遇见了王天风。
“他不是你同学吗？”
“谁？明台？”于曼丽抬头看他，王天风半个身子拦在门边。
“这不是名字都记得吗，还说不认识。”王天风微妙地抬起眉。“手机我看看，通讯录里面有几个人？”
于曼丽手臂有点僵：“什么呀……”
“户口落在学校宿舍，住在学校宿舍，放寒假的时候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月房子，说明不想被人知道过年了无家可回，所以不能留在宿舍。没有可以另外投奔的人说明关系亲密的朋友为零，所以我好奇你目前的人际交往状况。”
于曼丽瞪着他：“你又调查我？”
王天风不置可否：“这是长辈关心你。”
“……没那么多可交的朋友。”于曼丽有些憎恶地看他，重复着，又叹气，“没那么多可交的朋友。他们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最终也会离开的。”
王天风扯开一包速溶咖啡粉倒在纸杯里，“你不交一个，怎么知道人会不会跑呢。”他边冲开水说：“我年轻的时候，速溶咖啡这东西是碰也不碰，现磨的才叫咖啡对吧。后来过了很久，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喝了一次，才觉得味道倒也不差。”
他把那杯满满的速溶咖啡塞到于曼丽手里：“喝一杯试试，搞不好要上瘾的。”
于曼丽一脸迷茫地目送他走回办公室，玻璃门边，有一个穿着白衬衫的背影埋在书堆里摇头晃脑。
明台在烟雾里缓过好大一口气来，一根烟抽完了，才开始和于曼丽抱怨起王天风。
“他怎么这么凶，我老觉得他一言不合就要殴我！”
于曼丽笑笑：“他不打人的，就是看着变态变态的。老这样，你久了就习惯了。”
明台觉得奇怪：“你不是也是前两天才来的吗，怎么好像跟王老师很熟的样子？”
于曼丽一个支吾，眼神闪了闪，“算是认识吧……以前。”
“以前？”明台的脸凑过去，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他当检察官的时候？”
于曼丽抬眼对他的目光，“你打听我呀？”
她笑起来，笑得明台晃神。
明台觉得在这种笑容里根本没人能撒的了谎。
“我是想打听你啊，”他正色又直白，“我们那么有缘，朋友之间互相了解多好。”
“我们是朋友吗？”
“还不是吗？”
男生瞪大了眼歪着头。“那就正式交个朋友吧。”
他竟然一本正经地朝她伸出一只手。
正午的太阳有些刺眼，从头顶照下来，男生头上的发丝闪着咖啡色的光泽。
而于曼丽鬼使神差地接住了那只手。
“好，交个朋友。”
两人摇了摇手，却又因为微妙的尴尬而忽然别过视线。一秒后，他们都笑了起来。
噫，速溶咖啡好像是有点好喝哦，于曼丽这么想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