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ver the Rainbow 30
30 勇气惶恐我要用哪一种，面对他一百零一分笑容
上海下起了雨来。
梅子黄时雨，绵绵无尽头。遮光蔽日连续几天，对人的副作用很大。尤其是还在考试季的学生们，一个个在临考压力和阴雨纷纷的夹击里心烦意乱。明台倒是因为考试排得紧，假放得比别人早几天，但宿舍里还有两个最后一天考国际私法的，明台怕影响他们复习，就和另外一个舍友商量等大家都考完再一起搬宿舍，也能互相搭把手，所以他拖到今天才回校整行李。
四个男生打包东西没半点章法，收着收着就一点也不意外地发展成了联机打PSV游戏。他们拆了一包床底下捡出来的薯片，神侃起天南地北和过去未来，打包进度就此搁浅了。
这就是明台大学一年级的最后一天，后来他每次回想起这一天的时候，总能再次听见当时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雨点闷声扑向大地，洗刷着蒙尘的世界，蒙尘的故事，蒙尘的回忆。
还有蒙尘的心。
法学院的第一年就这么过去了，下个学年大二的法学生要挪去江湾校区，这也是明台他们必须把宿舍清空的原因。
“苦了明台了，强行异地恋啊。”一个舍友拍他的肩膀以示遗憾。
明台自然知道这说的是于曼丽。明小少爷追求中文系女神这事儿，虽不算大张旗鼓，但也称不上低调。明台人缘好，身边朋友一个个绞尽脑汁想给他送助攻，可最近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如果明台不是因为慎重对待考试才没去找人家，就是他因为久攻不下已经兴趣减退了。
不过是少爷的三分钟热度罢了。大概有人会这么想。
“没在一起，别胡说。”天色已渐深，各人都差不多收拾好了家当，明台合上最后一个行李箱低声说。
舍友抱着手摇头道：“咱们院去江湾，中文系还在本部。朋友，如果暑假不见面，开学你可就没什么机会见到她了。”
暑假……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在王天风那里实习。万一她有别的去处呢？不过至少通过王天风和桃子的话能够确认于曼丽的家是在上海，暑假里她应该不会去别的城市吧。
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都不知道她今天还在不在学校里。
迷雾还是一团雾，但随着碎片渐渐拼凑，在明台心里已有了隐约的轮廓。拨云见日尚有时，王天风让他等，等曼丽自己愿意开口，只是明台有一个感觉，这场等待似乎会漫漫无尽。
蝴蝶要飞走了。
在筋疲力竭的懊恼和摇摆中，明台把行李一件件地往楼下扛。阿诚哥刚打来电话说正从家里出发，半小时之内到，让他在宿舍楼下等着。好不容易把两大箱东西挪到了宿舍楼门口，明台一抬头，有个打伞的人喊着他的名字迎面冲过来。
是个女生的声音。
那人披着雨跑来，站在明台面前连伞都来不及收，伞檐落下的雨水洒了他一肩。明台潜意识退了两步，认出了来人的脸。
是曼丽的舍友，好像叫小茹。
“明台！你在学校！”她喘着气，似乎喜出望外。
“对，我回来搬——”
“帮帮曼丽！”不等他一句话说完，一只冰凉的手伸出来触上他的手臂。
“帮帮曼丽，她被一个奇怪的男的缠上了，非要拉她走！”
离宿舍区不远、但不在校园范围内的小路边，有一阵小范围的骚动。明台和小茹赶到的时候，于曼丽被两个像是同校的男生护在身后，另一个看着四十出头的精壮男人正和他们对峙着。
明台长了心眼，把舍友几个都喊上了。男人看到这边来了援兵，眼神有点动摇，不过大概是想着不过是几个毛头孩子，轻蔑的笑意依旧挂在眉眼里。
怎么不叫警察，来的路上明台这么问过小茹。那姑娘明显是被吓到了，恍恍惚惚地摇头：“曼丽不让，千叮万嘱，说别把事情闹大。”
明台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沉甸甸的声响，又重又冷。像冬天的积雪日复一日，终于压折了枝头。
“只不过是熟人叙叙旧，好不容易才又找到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男人绕过前面两个男生的眼睛，目光挂在于曼丽脸上。
“我不认识你！”于曼丽小幅度地抬高声音，看起来是因为羸弱胆小而不敢出声。明台突然意识到，她是不想惹来太多旁观者。
最近这种人贩子谎称是熟人然后当街拉走女孩子的事件太多了，不过会有人选择在雨天动手吗？可身后的女生明显在寻求保护，前方的两个少年于是警惕地质询起来：“你说你认识她，那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男人用拇指抚着嘴角笑：“于曼丽，她叫于曼丽。我和她爸可是老朋友了。”
两个男生刚才听见过小茹喊于曼丽的名字，如此一来表情都显得有点犹豫。他们回头向她确认，却见女孩把眼神避开。于曼丽背过身去的那一刻，有一只手探过来把她扯到身后。另一双燃着火的眼睛迎了上来。
于曼丽吓一跳，颤抖着声音确认：“明台……！”
“别怕。”
她的手不自觉地攥在他的衣角上，眼眶瞬间红了。
“带她走。”明台转身向后面的一个舍友嘱托，于曼丽却没松开她的手，反而抓得更急迫了：“不要相信他。”她拉着明台，“这个人说什么都不要听！我不能走。”
“哟，我们曼丽看来朋友很多啊。你真的是F大的学生？早就听说你聪明，没想到聪明到能悠然自得当起名牌大学生来了，在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后还……”
“你闭嘴！”于曼丽这次嘶声喊了出来。
男人猛然逼近，试图越过几个男生组成的障碍拉扯她：“别这样，我就是好久没见你了，想聊聊以前的事，咱们还有几笔账没算呢。”
推搡和更大幅度的动作开始了，雨伞被拿来做攻击和防御的武器，双方都被雨水和激烈争执弄得很狼狈。围观人群渐渐聚集起来，多数是F大的学生。在男人几次用肩膀突击失败以后，首当其冲站在领头位置的明台掏出了手机。
“我马上就可以报警，还可以叫学校的保安。我们学校宿舍区离这里不到一百米，保安两分钟之内会到，出警的话五分钟之内送你上警车。我不管你认不认识她，就算你是她的哥哥叔叔爸爸，她是个成年人，她不愿意跟你走就有权利被保护，这是她的人身自由。更何况你还说要跟她算账，这已经算是口头威胁，在场所有人都能作证，警察如果来了有你好解释的！”
对面那个人哑着嗓子笑：“还人身自由、口头威胁？同学，你现在是跟我讲法律吗？你都不知道这里最穷凶极恶的人是谁吧！”他盯着于曼丽表情诡异：“曼丽，你想要我跟这么多人都解释解释吗？”
“闭上你的嘴现在马上滚！”于曼丽红着眼骂。
人群里一阵窃窃私语。
明台转头去看她，于曼丽被舍友们挡在几步之外，小茹拿伞替她勉强遮着雨——虽然她几乎已经被淋透了。明台拨开人墙走到她身边，低声说：“曼丽，让我报警。”
少女却近乎恳求地摇头：“不要叫警察，警察来了他什么都会说出来。他知道……一些不好的事，这里都是我们学校的人。明台，算我求你。”
“那人是谁？”
于曼丽咬着下唇沉默了，片刻后她张了张嘴：“……放赌债的。”
雨水如断弦一样洒下来，像要涌进明台的脑子里。
于曼丽也望着他，带着哭腔挤出几个字。
“明台，救救我。”
“相信我。”
他果决地转身，走到一盏路灯边掏出手机拨号：“110报警中心吗，在F大东区学生宿舍附近有一个男的纠缠一个女孩子不放，一直要拉她走，还动手打了我们同学，请你们马上过来看一下。地址是……”他抬头望着灯杆，报出了上面的定位报警编码。
男人呸出一口唾沫，冲上来抢明台的手机，又被帮手的人群给架了回去。
明台收起电话仰着脸说：“警察叔叔马上到了，离我们最近的派出所好像就在街角。”
“有你的！真会多管闲事！”男人厉声拿手点明台，又指着于曼丽警告道：“没关系，我知道你是这里的学生了，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见。”
男人捡起伞留下一个背影，舍友们上前要拦，反而被明台默默拉住。
“让他走，大家都不想去派出所麻烦一趟。”
等那个背影越跑越快，在雨点里朦胧到不见，明台才大喘一口气说：“还好他真走了，”他回头安抚于曼丽：“电话我没打出去，我骗他的。”
身后的于曼丽像惊弓之鸟，羽翼还滴着水，目光却带刺。她的眼神扫在聚拢的人群上，肩膀一颤一颤地起伏。
F大是开放校园，只有宿舍楼有门禁系统，思前想后还是回宿舍最安全。小茹被赶来的男友接走，来帮手的舍友也自动散了，只留下明台送曼丽回去，一路上两人却沉默无言。
明台的脑子里已经被各种混乱的想法塞满了，多一丝或少一丝都无法再经考虑，于曼丽向他道了谢之后转身刷卡进楼去，明台几乎是反射性地挡住了眼看要合上的玻璃门。
如果你退后，那就让我前进一步。
“曼丽，你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的。”
于曼丽躲在那扇门的内侧，用无限惆怅的吐息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门被明台又用劲推开了一点，于曼丽手上竟也开始使力，两人无声地牵制起来。
“我想知道！我有心理准备，你有什么需要别人分担的，我可以分担。我不认识过去的你，但我认识现在的你，我知道自己对一个人的判断！”
于曼丽提着一丝呼吸看他，语气忽而变得有些悲怆：“不是的，明台，你对任何时候的我都一无所知。大概只是因为我对你而言很神秘，你摸不透，所以才对我产生兴趣。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遇到的那天也下着雨？那天你什么都没有问我。那样就好了，真的。”
“那样不好，于曼丽。”明台借力用身体把门彻底顶开，把于曼丽拉了出来：“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觉得我真的不想知道吗？我知道你和王天风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说他什么都不能说，我也想等你愿意自己告诉我。你不能自己一个人承担生活里的所有事情，今天来的那个人以后再找到你怎么办，你一个人遇上他你怎么处理？你不想告诉我至少告诉王天风，让我们帮你想想办法，拜托你，不要再把别人推开了好不好！”
于曼丽在明台一瞬间的爆发里僵住了，他还握着她的手腕不放，被抓住的那只手在一声叹息后无力地垂了下去。
她低下头，没再说话，也没再使劲。
雨声在沉默中被放得很大。
“你……欠那个人钱了？”明台低声问。
“……不是，他是我继父的债主。”
明台皱了皱眉：“那他应该找你继父去啊，为什么缠着你？”
“那人死了，”于曼丽说，“我继父死了。”
她抬起头来，乌漆漆的眸子直视着明台，一直看进了他的心里去。
“是我杀的。”
雨还在下。
明台杵在原地。
于曼丽再次垂下了头，不敢去看他眼里的情绪。
是震惊、失望、伤心还是害怕？她都能猜到。
明台的手机陡然响起来，长笛西西里舞曲，在雨声里那熟悉的婉转令人异常如鲠在喉。
“喂，阿诚哥……你到了？你等我一会儿，我有点事……”
“是你二哥吗？”于曼丽开口问。
明台拿着手机愣神点点头。
“去见见你大哥吧。他……知道我所有的事。”
TBC
下章回忆杀！明台帅完这一章就可以下线休息了！
然而让我好好酝酿酝酿……
卧槽你们知道敏感词是哪个吗？
是ming lv shi
我？？？？？？？？（黑人.jpg）